都来跟我说话嘛!都来问我问题嘛!

娃娃屋

生着一双三角眼、脸上有疤痕,样子凶悍而精干的中年男性将毛巾挂在脖子上,在白色大理石制的洗手台中央为自己的牙齿接了一杯温水。他一边将绿色的牙刷伸进口腔里产生泡沫,一边抬起头来望向镜中。

只见在那里,他的背后站着一名脸上带笑的年轻男子,手中举着一柄匕首。


伊鲁索拖着沉甸甸的麻袋行走在荒无人烟的街道上,转瞬之间,又在成衣店门口正对着路口的落地镜附近,现身于熙熙攘攘的人群之中。他带着自己工作所得的报酬,打算去做一身最有趣味又保暖的服装,来打发这个无聊的冬天。

甜糖山是绝不会愿意与伊鲁索做交易的,因为无论是得到多少财物,他总能找到办法从容不迫地将钱花完。搬进五星级酒店的总统套房,用劳斯莱斯接送最顶级的定制裁缝来为自己量体裁衣,从每只鸟身上只取一根最好的羽毛,填充进羽绒服内;买下比赛优胜的名马和在奔牛节上冲撞踩踏过最多人类的公牛宰杀,做成皮鞋;用来扎辫子的每根发绳,都经过教皇的祝福。因为人生苦短,当及时行乐,对于伊鲁索而言尤其如此——在他们这类人当中,突如其来的死亡太过频发;你若是无法确定是否能够见到明天的太阳,肯定也会像伊鲁索一样善于花钱的。

伊鲁索既没有姓氏,也没有家人。他的职业是默默无名的杀手;做这一行的人如果弄得众人皆知,那么离死也不远了。血缘关系是纽带也是负担,从中会生出无穷无尽的爱恨来。只有几名同组的伙伴多少相熟,又没什么深交,长久或是须臾也都相宜。那其中有一对倒霉相的好朋友,即使他们连发色都不一样,伊鲁索都会搞混;有一对傲慢凶恶的兄弟:没脖子的恶棍弟弟和不要命的流氓哥哥;有偏执狂的眼镜卷发,有从内到外散发着扭曲气息的半长金发;还有个自大的笨蛋霍尔马吉欧。但伊鲁索最为熟稔的,就是那位行踪诡秘的队长了,钱来自于他,命也都是自己长了脚跑到他身上去。


有时候,黑眼白白眼珠的暗杀队队长在很长的一段时间内,都不会出现。

就比如这次,伊鲁索两天就把一回行刺所得全部用光,而里苏特已经两个月都没现身过了。

贫穷只消伸出一根指头,就将伊鲁索按倒在地上,爬不起来——字面意义上的爬不起来:伊鲁索已经三天没有摄取到一点卡路里了,又冷又饿,安静地趴在略微有些潮湿的地面上,脑海中一片虚无。双眼阖上之前,看见的最后一样东西,乃是一双穿着品味低俗的皮鞋的脚。

伊鲁索在一床温暖的被窝之中醒来。他看见自己的羽绒服已经被洗干净,搭在椅背上,床头柜上的杯中盛着冒热气的牛奶,劈啪作响的温暖炉火舞动着。

他摸了一把被单的厚度,又敲了敲墙板,心下了然。伊鲁索翻身下床,捞起羽绒服披在身上,推开门到了客厅。

霍尔马吉欧穿着浴袍和毛拖鞋坐在沙发上看报纸,听见有人进来,便抬头看了看。

伊鲁索一边扎小辫,一边走到窗边拉开窗帘。

只见窗外赫然是一只金黄色的巨大眼睛。原来是一只野猫,正在往里面打量。那猫被窗里的动静吓了一跳,后退两步,露出后边昏暗布满尘埃的、贴了花墙纸的褪色墙壁,和一面结着蜘蛛网的穿衣镜来,穿衣镜中隐约现出一座灯火通明的房屋。

猫的好奇心正待发作,整座屋子却“簌”的消失了。

远远地,有大钟敲响6点钟的报时。

霍尔马吉欧笑了笑,说:“该吃晚饭了。”


碟子里放着橙黄色的蛋、绿色的蔬菜和烤作棕褐色的牛排。

霍尔马吉欧给伊鲁索倒了一点儿餐酒,两个碰了碰杯,一饮而尽。

伊鲁索划破蛋的外壳,有浓稠的汁从中慢慢地流出来。他用勺子尝了尝,然后便露出惊异的神情,望向霍尔马吉欧。

霍尔马吉欧表情特别得意:“这是鱼籽。”

饭后,又拿出两根手纸幅面的烟丝,卷起来点着一头,坐到火炉前吞云吐雾。

霍尔马吉欧眯着眼睛,笑说:“你还是那么任性。”

伊鲁索说:“这就是你花五百万里拉定制的那栋娃娃屋?”

霍尔马吉欧立刻说:“对对,“镜中之屋”。如果我们可以躲在废屋的镜子里,应该就可以安定下来了,也不会被仇家追杀。说实话我已经有半年没有见过队长了。”

伊鲁索默默:“那是因为‘热情’已经完全控制了那不勒斯。目前已经没有什么值得派出暗杀组的目标了,接下来的日子会很难过。”

两个人互相看了一会儿。然后忽然一齐笑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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