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来跟我说话嘛!都来问我问题嘛!

没人看见没人看见那时候的吉良老板

 


无料封面封底by藻太太  @面包大法好! 

 

Royalty

*最终版本,有修

 

*吉良老板,但并没有抵达恋人境地的情形,连kiss都冇

 

*前半部分逗你玩,后半部分莫名其妙地伤心

 

*1019印成了无料,几乎没有收到repo,我很难过

 

*’Royalty‘这个名字几乎是最后才决定的

 

*我爱藻太太发自真心

 

 

“我收到情报说町内出现了一具‘奇怪的尸体’。最开始好像是被目击到由海浪冲上岸来的溺死者;接着却先后出现在马路中央、电线杆上和廉价旅馆中,尸检死因分别是车辆碾压导致的失血过多、触高压电和中毒。”容颜清秀的和尚安静地清扫着铺满了秋天冰凉土地的落叶,低垂着眼帘,看都不看吉良吉影,彷佛事不关己一般。

 

“同一个人怎么可能死四次呢?多半不过是体貌特征相近的不同倒霉鬼吧?”吉良吉影压紧了回形图案的帽子。

 

“那个尸体现在停放在葡萄丘医院,你最好先去看看再下结论。”和尚并未停下手中的清扫工作,语调也依旧漫不经心,“——去吧。”

 

清楚知道“已经不可能得到更多情报了”的吉良吉影皱起了眉头,低声有礼貌地告辞过后,就离开了委托人的寺庙。

 

和尚终于抬起头看了一眼吉良离去的背影,轻轻叹出一口凉薄的气。

 

 

 

因为医院是开放的公共空间而不是私人领域,吉良吉影几乎不费吹灰之力就来到了葡萄丘医院毫无生气的停尸间虚掩着的灰色的门前。

 

他伸出手,正要推开门进去,却听到里面突然传来非常可疑的响声。

 

什么东西摔到了地上的声音。

 

吉良吉影迟疑了一下,决定还是不推开门,而改成穿过门进去。他下意识地觉得开门会惊动一些东西,并且暴露自己的存在。

 

停尸间中还是那个样子,整齐排列的床位上躺着许许多多僵硬的身体,上面盖着白布,只留给视野笼统的轮廓。也有一些床位是空着的,在等待着新的租客。因为这里一般不是死亡发生的现场,所以没有死者的灵魂滞留,是非常干净死寂的空间。

 

吉良吉影注意到有一个床位有些异样。

 

白布掀开了,尸体掉在地上,一只胳膊还搭在床上。

 

从结实的肌肉可以判断是个男人,那手腕上戴着腕环,小臂上还有些奇怪的纹身。

 

吉良吉影慢慢地走了过去。

 

那个人呈放射性铺在地上的长发是粉红色的。不,应该说比那更深一点,接近某种让吉良觉得有些熟悉的紫红色。发尾很利索地剪齐,上面还有着近似豹纹的黑色斑点;吉良猜测,那大概是死者出于某种恶趣味染出来的吧?

 

然后,脸看上去约摸三十岁上下,外国人,面容端整,鼻梁高挺眼袋厚重,瞳孔呈碎裂状——

 

那双死寂地大睁着的眼睛,抽动了一下,眼球旋转。

 

吉良不由自主地后退了一步,却看见那人搭在床上的手臂末端,修长的手指也开始轻微地抖动了起来。

 

吉良吉影见过的死亡太多,却对活人怀着一种奇妙的恐惧和厌恶。他立马就发觉这人还活着,并且这会儿已经挣扎着要醒来了。先前也许只是昏迷?

 

但是当他注意到那家伙身上以肉眼可见速度消退的尸斑时,就意识到事情绝对没有他期许的那样简单了。

 

 

 

躺在太平间地上慢慢恢复着知觉的迪亚波罗拾起了自己千疮百孔的精神和记忆。

 

从那以后已经过了多久呢?

 

五年?十年?二十年?五十年?

 

确切的时间已经记不清了。迪亚波罗隐约记得曾经发生过好次疯狂的加速,如此疯狂以至于每次加速竟然都把原先的宇宙都终结掉了。虽然仔细找的话还能找到似是而非的有些人,但是这里已然是个千里之外的陌生世界。

 

但是,即使如此,迪亚波罗的永劫还是不会终止。在他身上运转的因果律——即迪亚波罗无限接近却永远无法抵达死亡的真实——是不以任何其他任何条件为转移的,就连宇宙毁灭对迪亚波罗来说也不过是另一场盛大又不彻底的死亡而已。

 

除此之外,他还失去了别的许多重要的东西。帝王级别的权力、地位和财富倒都在其次,连灵魂的一部分都被夺走了。而且残破的精神也很难负担起对强力的替身的支配,现在的迪亚波罗比普通人还要脆弱。

 

啊啊,想起这些还不如放弃思考呢。迪亚波罗绝望地想。

 

然而迪亚波罗的视野终于也渐渐清晰。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常见的那个灰白空荡的停尸房的背景。

 

停尸房银灰色的床位之间的过道上,站着一个男人。迪亚波罗仰视着他,这使得在迪亚波罗眼中他看起来十分高大。从那不配衬衫直接穿在身上的黑色镂空小菱格条无领西装中露出的肉体、白手套边可见的手腕与系着回形图案领带的光裸脖颈中散发出优雅的妖鬼气。那人有着金发、瘦削的脸颊与无光泽的漆黑死目,年纪看起来大约在二十岁后半。

 

什么嘛,只是个偷偷溜进来跟亲友作最后告别的上班族吗?

 

然而迪亚波罗盯着那个人看了一会儿,突然想起来这人是谁了。

 

 

 

“吉良……吉影……?”那具活过来的死尸看向他,用微弱嘶哑的声音喊出了他的名字。吉良吉影注意到他的嘴唇颜色很深,不说话的时候丰厚的唇瓣也微微地撅着,像是在邀请别人去亲吻一样。

 

 

 

那是发生在四巡、不、也许是三巡的事情。关于迪亚波罗第一次遇见吉良吉影的故事。

 

窝在远洋货轮里挨老鼠啃了好几个月漂洋过海的迪亚波罗刚来到日本这个陌生的国度,就在街头被一群素不相识的混混用钢管打断了肋骨,并被一直殴打到死。尸体就随便地扔进一个阴暗巷子角落的垃圾箱里,因为刚过了收垃圾的日子所以没有被人发现。

 

金发的平凡上班族吉良吉影把被他吸引的悲惨女性带到了这个没人注意得到的角落,使用替身“皇后杀手”炸死,然后背靠着墙壁急切地嗅着受害人的断手拉下了裤链。

 

迪亚波罗用仍然止不住颤抖的手臂把垃圾箱的盖子撑起的时候,看见的就是这一幕。

 

迪亚波罗翻了翻白眼,摇摇晃晃地缩回了垃圾箱中。

 

垃圾箱盖立刻就被再度掀开,迪亚波罗看见被恐慌和惊讶所扭曲的吉良吉影的面孔。

 

吉良吉影拽着迪亚波罗的长发把他拖出垃圾桶,问这个可怜的人:“你都看到了?”

 

“不、不!我什么也没看到!”虽然是这么回答了,但是对此爆炸杀人狂的眼睛里果然写满了不信。

 

“好吧……看到了女人和粉红色的替身。还有你的条纹内裤。”

 

 

 

所以你一定能想象得到一周之后,吉良吉影在开车上班的途中看见那个七天之前已经被自己炸得粉身碎骨的,有着一头招摇斑点紫红色长发的意大利中年男人一瘸一拐地在道中行走的时候的心情,以及看着四处无人便一打方向盘踩下油门把人撞倒的心态了。

 

吉良吉影迅速把那个尸体处理掉,然后就若无其事地去上班了。他轻松而又隐隐的稍带着些不安的心情只保持到下班的时候,因为下班回家的路上那个已经被吉良吉影杀死两回的男人又出现了,这次是坐在人行道的长椅上发呆。

 

吉良吉影沉着脸把车停到路边,下车向那个男人走去。

 

“Ciao!这个地方禁止停车喔。收罚单也没关系吗?”迪亚波罗活泼地朝吉良吉影眨着睫毛极长瞳孔碎裂的大眼睛。

 

“你到底是什么人?”吉良吉影眉头紧锁。

 

“我只是碰巧流浪到这里的野猫而已。”说这话的迪亚波罗一脸狡黠的笑。

 

“你想……”

 

“嘿,先听我说,”迪亚波罗打断到,“我无法真正死去。无论被炸多少次都会再起,所以不要再作无用功了。”

 

吉良吉影沉默不语。

 

“你的事情我是不会告诉任何人的,实际上我在接连不断的死亡之中也没有说那种闲话的余裕。我们可以说再见了吗?”迪亚波罗拢了拢头发,直视着吉良吉影的眼睛说。

 

“……要是你不小心说出去了怎么办?”吉良吉影显出来一点儿恐慌,说这话的语气却透着股森冷阴狠。

 

迪亚波罗勾起嘴角,移开目光看向远方:“怎么办?那就只能在自己房间的地板底下挖一个洞,把我弄成身体无法动弹、也无法发出声音的样子塞进去了。”

 

他说这话的口气彷佛加害者一般充满恶意,一星半点受害者应有的情绪也无。

 

吉良吉影也愉快地笑了起来,说:“这真是个不错的主意。”

 

他也已完全恢复了平常的镇定自持,说这话的时候就像是在和老朋友讨论电视节目,虽然他根本就从来都没有过个像样的老朋友。

 

“是吧?我的主意一向很好。”迪亚波罗说,“你会发现我一开始老是死命挣扎,彻夜的用额头敲着地板;到后来就没了大动静,但是你做梦都能听到我的呼吸声和心脏跳动声在那里吵闹呢。”

 

吉良吉影不笑了。

 

吉良吉影想了想,说:“跟我来吧。”

 

 

 

吉良家的屋子是和式的,带个小院;近海,常年受着海风的吹拂,远远望去与周围寻常人家的房子也没有太大不同。

 

两个人坐车走的这一道提心吊胆,前面的生怕后面的又突然卷入一场麻烦的灾祸之中牵连到自己,而且光是被熟人看到跟这种奇怪的人走在一起就够麻烦的了;后面的生怕前面的又突然不耐烦的飞过来一个粉红色的肌肉猫把自己像鸡块似的翻来覆去炸着玩儿,习惯了死亡并不意味着能像个受虐狂似的享受这个痛苦万分的过程。

 

幸好除了吉良在家门口被几个猫围着蹭了一蹭裤脚、迪亚波罗去摸猫脑门手挨了啃之外并没有发生什么意外,就好像这不过又是杜王町平静的一天。吉良吉影觉得迪亚波罗走路的姿势有点儿奇怪,但又觉得是错觉,因为也并没有那么奇怪,或许人家本来就是那样走路的呢。

 

吉良吉影不紧不慢的打开门放迪亚波罗进去,意大利人把紫色皮鞋往玄关一甩,光着脚大摇大摆的就要往里进,只听得'咯噔'一声,身后的家主一言不发地把大门锁死了。

 

迪亚波罗抿紧深色的嘴唇有些僵硬地笑了笑,站在榻榻米上目光锐利地看着吉良吉影一丝不苟地把他的鞋端端正正地摆到鞋架上。

 

"你掉毛吗?"吉良吉影突然开口问。

 

"……"迪亚波罗认真地想了一下,回答说,"掉。"

 

"噢。"吉良吉影皱起了眉头,样子很好看。

 

吉良吉影发现迪亚波罗比自己高,于是他从柜子里拿了一个买领带送的粉红色坐垫出来放在地上。迪亚波罗却一时完全没有坐下的意思,只是一动不动地杵在那里,完全像个第一次去别人家里的小孩子一样好奇地四处张望。

 

吉良吉影想喊他坐,却发现自己甚至还不知道他叫什么名字。

 

吉良吉影正要开口问,却看见迪亚波罗注意到了那个粉红色坐垫,先是饶有兴味地绕着坐垫走了一圈,然后蹲下来伸出手来用两个食指把坐垫戳了几戳。

 

"坐。"吉良于是说。

 

迪亚波罗抱膝而坐,并且很努力地想把屁股和脚都收纳在坐垫的范围内,但是失败了,十个脚趾都在垫子外。

 

不知道为什么吉良吉影一点也不想去纠正他的坐姿。

 

吉良吉影仍然站着,这下子意大利人的海拔终于比较低,吉良觉得自己的呼吸都变得顺畅多了。

 

迪亚波罗仰起头来,吉良吉影填满了他眼球里的反光。

 

“你叫什么名字?”吉良问。还未等迪亚波罗回应,就赶忙又补了一个重要的问题:“你能看见替身?”

 

迪亚波罗坚定地直视着吉良的眼睛回答:“我叫迪亚波罗,是个替身使者。”

 

“我从未见过‘别人的替身’……”吉良吉影低声说,“我父亲有,可是他已经死了……有时候我甚至怀疑这世界上只有我一个活着的……箭,你知道箭吗?能引发替身的那个东西……”

 

吉良吉影看见迪亚波罗脸上露出了前所未有的复杂表情,好像有一点儿悲伤,又好像有点儿高兴,有些放松,还稍微的有些内疚在里头。没有什么愤怒和怨恨,那些激烈的感情好像已经燃尽,唯剩下凉薄的余灰而已。

 

但是迪亚波罗最终摇了摇头,有些吃力地说:“我、我不知道。”

 

吉良吉影觉得迪亚波罗的嘴唇颜色好像变得越来越深,脸也变得越来越白了,这好像是错觉,又好像不是。那碎裂的瞳孔有一点浑浊,这也是错觉吗?

 

迪亚波罗也发觉了屋主疑惑的目光,艰辛地开口解释:“蛇、之前被蛇咬了、小腿。”他想掀起裤管给吉良看蛇咬的痕迹,却没有办法再集中精神,就连坐也不太坐得住了,只能瘫倒在吉良家干净的地板上抽搐,没一会儿,就死去了。

 

 

 

夜半无人私语时,好个秋,月凉如水。

 

整个小镇都沉浸在安宁的睡眠当中,大概只有在自家小院中疯狂地挥舞着铲子挖土的吉良吉影是完全清醒着的。

 

他当然不会傻到把人囚禁在自己房间的地板下面。他要把人埋在后院,这样也比较方便省事。或许这两个主意听起来异曲同工,可是实际上存在着的那点微妙的差异是决定性的。吉良吉影如此思考着;迪亚波罗是个变态,还是自己比较正常。

 

吉良吉影挖坑的技术稀松平常,毕竟他的专业是爆破。挖出来的坑虽然并不美观,但是好歹又大又深。吉良吉影用挑剔的目光审视了一下这个坑,然后手脚并用地把捆成个粽子放在坑边多时的迪亚波罗下了锅。

 

吉良吉影瞅那意大利人歪歪扭扭蜷缩在坑底的样子十分不顺眼,于是‘哼’了一声亲自跳进坑里去把人捋直放平。下葬也应该要有个下葬的样子啊,这是多么庄严的一件事。

 

填土,夯实,铺上草皮,吉良吉影蹲着看了一会儿那块簇新的草皮,感觉心中一片平静祥和。

 

虽然时间已经超过了十一点,沐浴后吉良吉影还是照常喝了一杯热牛奶,做了二十分钟的柔软体操之后再睡觉。

 

但是今晚不同寻常,他竟然做了一个噩梦。

 

吉良吉影从睡梦中又见到后院的那块新草皮,他的身体好像被固定住,只能一动不动地坐在那里。不知这是白天还是晚上,天空一片猩红,染得院墙也一道显出胭脂色来。墙根左侧站着一队小小的唱诗班,成员头上皆长角,旁边还坐着通体紫色的吹笛手;右侧则是一整支木偶管弦乐队,与明黄色的弄臣相伴;中间是灰扑扑的杂耍人,领头的似乎还兼任指挥。他们一同奏唱着让人昏昏欲睡的歌,若是仔细听便会觉得脊背发凉。吉良吉影看向埋下尸体的地方,一株红色的嫩芽顶破土壤,以惊人的气势和速度茁壮成长,展开许多猫爪状的银色金属叶片,最终开出了一朵毛茸茸的粉色花球。点缀着黑绿的豹纹状斑点的粉色绒毛迅速长长,直至拖到地上,花蕊则缠拧在一块形成了人脸的模样。那正是迪亚波罗那端丽的脸庞,轻微地随风摇摆着,邪气地微笑着,眼球的反光里全是吉良吉影。

 

“迪亚波罗……草……”吉良吉影听见自己说。他也不知道自己是想骂人,还是单纯在给这诡异的梦中植物起名字。那花好像听见了他的声音,表情顷刻间变得扭曲,成为惊恐万分的模样;丰厚的深色嘴唇突然张开,向他吐出一张眼球外凸没有鼻子咬牙切齿的白色脸孔。吉良吉影根本没有料到还有这么一着,吓得脸都绿了,也来不及闪避,只能条件反射地闭上了双眼。

 

结果吉良吉影从物理上并没有感受到任何东西命中自己,但是精神却受到冲击,情绪开始剧烈震荡,可怕的恐惧感和悲痛感涌上心头。有两只看不见的手在掰皇后杀手的耳朵,轻松将它从中间撕开。他知道他的灵魂已被一分为二;有两个残破的自己在自己心中面面相觑。

 

吉良吉影发出一声短促的尖叫,满身大汗地从被窝里猛坐了起来。此时天还没有大亮,吉良吉影再也顾不上仪态,连滚带爬地冲到了自家的后院。只见一个红彤彤的,身上布满白色网格,长着一大一小两张梦中那种凸眼无鼻“皿”字嘴的生气脸,有种莫名其妙机械感的人形怪物正蹲在那里徒手刨土。

 

吉良吉影受到了绯红之王的惊吓,但绯红之王更被吉良吉影吓到,一人、一替身在吉良家的后院里吱哇乱叫,抱头鼠窜。

 

冷静!要冷静!对、对了,皇后杀手!吉良心想。

 

绯红之王一见那粉红色的冤家,就惊恐万状地往土里一钻,不见了。

 

吉良吉影口眼歪斜衣衫不整地跌坐在自家后院里,直到太阳升上高天。

 

 

 

“你那……替身叫什么名字?”吉良吉影盯着自己埋下自己又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挖出来的泥人。

 

“……今天你不上班啊?”意大利泥人讨好地笑着。

 

“今天是休息日啊。”吉良吉影用手绢擦着额头上的汗珠,他毕竟只是一个普通的上班族,平常做的主要都是脑力劳动。

 

“那……我借用一下你家浴室啊,你看我脏的……”泥人说着,就想往里进。

 

“你给我站那儿别动!!!”吉良吉影咆哮到。他赶忙找来一条浇花用的水管,一头接了屋外的水龙,一头捏在手里,离了两米远往那泥人身上冲。迪亚波罗被自来水冲得生活不能自理,犹如冬日里的最后一片落叶在寒风中飘摇。

 

那水又冷又急,打在身上发疼。迪亚波罗上半身实在没什么布料,对凉水防御力无限接近于零。他哀嚎着:“不要冲脸!不要冲脸!”胡乱地挥舞着两个手躲挡那道他越喊越照脸来的水柱。

 

吉良吉影就像小时候过节一样开心。

 

开心之外,还体会到了扳回一城的满足感。这样一来大概终于是收了惊,脑袋开始正常运作,智商回到较高水平。

 

吉良吉影想到了一件事,马上就变得没那么开心了。而且他发觉自己这么欺负人家实在是不怎么有水平的,这简直就像是中小学生才能干出来的事儿。只不过是一个梦而已……

 

吉良吉影面无表情把水关了。

 

迪亚波罗抖得像个刚生下来的小鹿,浑身上下都在滴着水。吃了水紧贴头皮的头发包住脑门,让他看起来更加落魄可怜。但是湿漉漉的网衣仍旧在帮着卖弄一身好肉,也仿佛是在语带嘲讽地吹嘘昔日的不可一世——这是一个落难的帝王,任谁都可以来取他颈上的头颅,但是他却未曾真正向任何人低头。

 

迪亚波罗闭着眼睛一屁股坐到了泥地里,身上变得更脏了。

 

吉良吉影一步步靠近迪亚波罗,嘴脸就像个喜怒无常恣意妄为骄奢淫逸的皇后。他阴恻恻地说:“我真傻,真的。我干嘛要给你冲洗啊,简直是在浪费水。直接炸了不就干净了嘛。”

 

迪亚波罗用意大利语骂了句脏话,爬起来头也不回的跑了。可是他才刚扒上吉良家的墙头要翻,就化作了一抹轻烟。

 

 

 

"现在,让我们回到之前的问题。"吉良吉影弯下腰去,伸手确认了迪亚波罗胸口的绳结系得无懈可击,“谈谈你的替身,迪亚波罗先生。我们有问有答。十根手指,从左手拇指起,你要是敢耍花样,我就只能不辞劳苦地一根根帮你‘打理’了。”

 

吉良吉影把这话说得很慢。可怕。迪亚波罗却不像是要害怕的模样,只是低头心不在焉地看着地板。

 

吉良吉影也不生气,只是微笑。

 

“好,那我就开始了。”话音未落,就定点爆破了迪亚波罗的左手拇指。迪亚波罗发出一声仿佛是由地狱深处传来的哀号,血从形状不规则的断口喷涌出来,在意大利人所处的白色浴缸中疾走。

 

吉良吉影发问:“你的替身叫什么名字?”

 

“绯—绯红之王King Crimson。”

 

“替身能力是?”

 

“……”

 

吉良吉影感觉有点奇怪。

 

炸弹魔正要继续进行他的拷问,却发现绑起来放在浴缸里的人不见了。血迹从浴缸中延伸出来,点点滴滴,竟是一路从吉良身旁经过,出了浴室去了。

 

吉良吉影循着血迹追出浴室,穿过和室和后院。到了院墙边,就没有了。

 

但是吉良吉影突然听见外面传来汽车急刹车的声音。他赶忙转出去查看,正目击后院外侧大路上刚刚发生的一起轿车撞人拖行数十米的交通事故现场。被撞者已经拖轧得分辨不出来形貌,但是吉良吉影依稀能认出那粉红色带斑点的毛发;车上的几个人正在激烈地争吵着。

 

吉良吉影平生杀人无数,别人的生死在他早就不是什么事儿了,可他此时此刻看着此情此景竟然也有点发愣。吉良吉影先是努力回忆了一下迪亚波罗从浴缸中消失的过程,发现竟然一点儿也想不起来了,只剩下一种怪异的扭曲感笼罩着他。这必须是替身攻击。也只能是替身攻击。

 

而既然迪亚波罗能让吉良吉影无知无觉地任他从手中逃脱,那么迪亚波罗肯定也能够让吉良吉影无知无觉地死去。换句话说,无论他迪亚波罗想做什么事情,都没人能阻拦得了。吉良吉影知道这个死去活来的意大利人肯定很强,但是这么个强法实在让人不寒而栗。

 

……那你又是怎么成了现在这副惨样的呢?

 

你在害怕什么

 

吉良吉影不太敢往下想了。

 

这时候肇事司机终于鼓起勇气打开车门下车查看,可路上已经只剩下一点刹车的轮胎痕。

 

然后吉良吉影就看见迪亚波罗从自己家的后院墙上翻出来,落到自己面前。想来是在家里复活了,运气不错。

 

“你别逃了!我不欺负你了!”吉良吉影大喊。“我们好好的,有话好好说!你不想说就不用说了!”

 

迪亚波罗披散的长发飘起来正像一个章鱼,这时候他果然已经在二十米开外撒丫子狂奔,确实要用喊的才能听得见。

 

迪亚波罗一听见那声喊就跑得更快了。

 

然后他就被刚撞过他一回的那个汽车“嘎↑”的一声收进车轮子底下去了。

 

 

 

迪亚波罗报废了吉良吉影的休息日。

 

就车祸的事情接受完警察的盘问之后,吉良吉影回到家和迪亚波罗打了一架。没有什么爆炸,也不玩弄时间,纯粹物理意义上的打架;意大利人和日本人再也没有什么对国际友人的伟大情谊,昏天暗地打作一团;后头绯红之王和皇后杀手一点皇室风度都再不要,狂性大发互相撕咬。拳头砸在肉上砰砰作响。

 

不多时,这场惊天地泣鬼神的王室争端就有了结果。吉良吉影输了,皇后杀手胜了;迪亚波罗赢了,绯红之王败了。

 

迪亚波罗把吉良吉影擒拿了,面朝下扣在地上,吉良吉影挣不脱;替身也是同一个架势,只不过倒个个儿,绯红之王被皇后杀手按着,动弹不得。

 

两个人喘着粗气,陷入僵持;竟是谁也不肯让谁半分,都是一样的高傲倔强。眼见着华灯初上,还是没完没了;还是原子慈父心吉良吉广实在看不下去了,猛地从相框里头跳将出来,一刀捅了迪亚波罗完事。

 

迪亚波罗血汨汨的流,意识逐渐模糊。他听见吉良吉影说:“糟了!……你别死呀!”

 

然后迪亚波罗就又死了。

 

 

 

迪亚波罗堪堪醒转。他发现自己在吉良吉影的卧室里,身上还裹着一条厚厚的毯子。面前就是穿着睡衣,背对着他用怪异的姿势在做柔软体操的吉良吉影。迪亚波罗坐起来,移开目光不去看吉良吉影,径自发了一会儿呆。

 

他意识到无限循环的死而复生并不会消磨他的肉体,但是却会摧毁他的精神;遑论其残缺不全。他只好让意识一时徜徉在往日的余晖之中,忧伤地围绕住已经被带走的另一个自己——他灵魂中已被挖去的最柔软的部分;他的骨中之骨,肉中之肉。

 

吉良吉影做完体操,一转头,就看到已经活了过来的意大利人正坐在那里两眼发直地盯着天花板。他走近了点,觉得看起来好像有哪里不对,于是再靠近了点,才发现那之中本来是碎裂破片的一对瞳孔竟然凝作了两个晶莹澄澈的大圆。这点睛完全改变了迪亚波罗的气质,温柔纯良的馨香从他的眼中蒸腾起来;吉良吉影简直要开始怀疑他突然变成了另一个人。

 

迪亚波罗忽然下意识地转动了眼球,把吉良吉影收进了视野。吉良吉影仿佛听见玻璃打碎的声音;那瞳孔应声而裂,眼泪也随之奔涌而来。迪亚波罗终于一败涂地,伏到地上失声痛哭。

 

吉良吉影明白这是一个决定性的瞬间,从这一刻起帝王已经永远失去了主导权;他将权杖亲自交到了皇后手中。

 

吉良吉影像抚摸一个猫那样把迪亚波罗从发顶顺到了脊背。明天还要上班呢,吉良吉影这样想到。

 

 

 

吉良吉影到了公司,在停车场把车完美无瑕地倒进一个空位当中,拉手闸熄火拔钥匙,然后习惯性地把手伸进放在副驾驶座上的公文包里一摸。

 

……没摸到。他顿了顿,赶忙确认似的多搜索了一阵,却还是没有找到;吉良吉影的脸色立即就变了。

 

他今天竟然忘记把他的“女朋友”带在身边!

 

吉良吉影皱着眉头掏出手机,拨打了自己家的固定电话。他记得早晨出门的时候迪亚波罗还死着,只要父亲把电话接起来……

 

电话通了,听筒中传来一阵唱歌似的说话声。说的是什么吉良吉影实在听不懂,但他忧郁地分辨出来那是意大利语。

 

“迪亚波罗?”吉良吉影问。

 

“啊?啊—哦。原来是你啊。怎么了?”电话那头的声音听起来好像有点失望。

 

吉良吉影迟疑了一下,决定还是不提“女朋友”的事情;他随便说了几句门窗要关好之类的废话,就挂断了电话。然后吉良吉影就脸上看似古井无波,实则满腹忐忑地下车上班去了。

 

 

 

吉良吉影下班回到家,开门就见迪亚波罗坐在客厅地上,拎着他“女朋友”的小拇指专注地研究着手腕的断面。

 

迪亚波罗一听见门响,就像扔手榴弹似的把吉良吉影的“女朋友”朝着刚进门的上班族脸上砸将过去。吉良吉影一脚把家门踹关上了,皇后杀手飞出来半空里接住那女人手;人与替身皆面色阴晴不定。

 

还没等吉良吉影发火,迪亚波罗倒抢先站起来指着他的鼻子痛骂:“你这变态!那手除了死人味儿,还有一股子怪里怪气的骚气,这姑娘不仅无端端挨了炸死无全尸,就剩下这么一只手,你竟还拿来干龌蹉的事情!”

 

“……所以说你为什么会去闻……”皇后杀手悄悄插嘴道。

 

吉良吉影冷笑了一声回敬迪亚波罗:“哼,你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穿着一身没品的情趣装到处丢人现眼,还装什么正人君子!”

 

迪亚波罗勃然大怒:“我最讨厌别人说我穿情趣装了!你个死粉红外套配绿衬衫竟敢质疑我的服装品味!神经病!变态!下流胚!”

 

吉良吉影一个箭步冲上去把迪亚波罗按住,一边把他的大屁股打得啪啪作响,一边阴沉地说:“你的海产父母没有教过你怎么说人话吗?还有在别人家做客的礼仪——”

 

迪亚波罗疯狂地挣扎起来。

 

“我今天会好好重新教育你的。”吉良吉影说

 

 

 

绯红之王和皇后杀手坐在院子里乘凉。

 

绯红之王偏头用四个眼睛看了看屋内,说:“他们关系真不错啊。”

 

皇后杀手说:“是啊。”

 

绯红之王说:“女王大人,你说打屁股能不能死人呀?”

 

皇后杀手说:“这我可说不准啊,皇上。”

 

绯红之王忽然惊喜万分地跳起来,拍着屁股上的灰说:“死了死了!竟然真的死了!明天见明天见!”

 

 

 

时钟指向夜晚八点半,今天是周二。吉良吉影上一任的“女朋友”昨天就被处理掉了,他现在正处在空窗期当中,却暂时没有找个新对象的心思。

 

吉良吉影眯眼看着好不容易驯服的迪亚波罗规规矩矩地用端庄的姿势坐在他的粉红小坐垫上,心头竟然涌上来一股子诡异的满足感。

 

吉良吉影觉得是时候继续和迪亚波罗谈人生了,他不紧不慢地泡上一壶茶,在自己和相方面前各摆了一个杯,满上。

 

白薄的热气从茶中升起,袅袅飘散。

 

“……你这样多久了?”吉良吉影问话的声音听起来懒懒的。

 

“要是把加速的时间也算上的话,大概有个几百亿年了。”迪亚波罗小声说,“但是就我的感觉——我认为要把这个天文数字抹去好多个零,似乎也就是几百年的时光。一开始几年脑子还算清醒精明,使出浑身解数蹦跶着,当然无计可施;头百把年渐渐就做了一个文艺的傻逼,在大街上逮着人就朗诵诗词,简直不堪回首;再往后就成了浑浑噩噩的行尸走肉,随波逐流神魂飘渺,度日如年;现在是一个油盐不进的二逼,自暴自弃……”

 

吉良吉影盯着迪亚波罗的脸看了半晌,忽然大力鼓起掌来:“好!”

 

迪亚波罗给他噎得说不出话来,一口气从嘴巴塞到心。

 

“那你的家人、朋友呢?是不是你完蛋的时候都在弹冠相庆?——我看得出来你就是这种人。”吉良吉影补刀到。

 

迪亚波罗咬着牙恶狠狠地说:“早都没了——那我也比你这个断子绝孙的变态强。”

 

吉良吉影喝了口茶,漫不经心地说:“大屁股又痒痒了是不是?”

 

迪亚波罗审时度势,立刻缩卵:“没有没有,我刚才什么也没有说,您幻听了。”

 

吉良吉影脸上认真了一点,慢慢地说:“迪亚波罗,你听着,这些话我只说一遍。以后你就住我这儿,我帮你收尸。但你得安分点儿,不许动我的‘女朋友’,也不许跟我爸干仗;最好也别随便死在外头,给人发现了就麻烦了。别的事情我能帮你就帮着你点儿,能不让你横死就让你活着,能给你个痛快就不拖着,不比你天天搁外头曝尸荒野强?”

 

我来为你唱葬礼进行曲。

 

迪亚波罗不说话了,低了个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不多时,迪亚波罗仰起脸来,问:“……真的一点脏话也不能骂呀?”

 

吉良吉影乐了,脸上挂起了和煦的微笑让迪亚波罗倍感春风拂面。意大利人用充满希望的眼神看着家主,换来一只像摸猫似的摸他头毛的好手。

 

吉良吉影一边笑,一边摸,一边说:“不能。”

 

 

 

迪亚波罗蹲在粉红坐垫上,伸长了脖子好奇地看着吉良吉影做他例行的指甲长度记录工作。对吉良吉影这个人的了解越深,就越觉得无论是多奇怪的癖好放在他身上都是很正常的。

 

吉良吉影完成之后,面无表情地瞟了迪亚波罗一眼,然后不紧不慢地从最下层的抽屉里取出一个崭新的本子和一支圆珠笔放在迪亚波罗面前。

 

“做什么?”迪亚波罗傻乎乎地望着他。

 

“我知道平常在家里没事做,你都快闲成章鱼干了——”吉良吉影说。

 

“不,其实我挺忙的。忙着死……”迪亚波罗赶紧打断到。

 

“闭嘴,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昨天趁我不在家的时候,把我衣柜里所有的衣服都翻出来试穿了一遍。”吉良吉影不高兴地说。

 

“卧槽吉广那老头竟然敢告密!说好的漂亮老太太的照片没有了!”

 

“……不是我爸跟我说的,是你穿的时候把好几件都撑裂了。我就算是想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都不行呐。”

 

迪亚波罗特想找个大陶罐钻进去。

 

“我就不跟你计较这些了,当然,如有再犯捉起来打屁股打到死。现在,我找到一件事情给你做。”吉良吉影顿了顿,“请你自己用这个本,来把你每天的死法和死亡时间都记下来。之前的能记得就写一写,写的时候要是死了就活过来再写。”

 

迪亚波罗只好把本子和笔拿到手里,先用意大利文在封皮上写上了“死亡笔记”,然后停了手抬起头来看吉良吉影:“……我觉得好难过呀!”

 

吉良吉影说:“习惯了就好。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

 

 

 

两个替身在墙头上坐着。

 

绯红之王歪着两个头问:“女王大人,吉良说的那句……天地不仁什么什么土狗是什么意思啊?”

 

皇后杀手高高地看着在杜王町散步取材从隔壁那条街路过的岸边露伴,说:“就是你是土狗,我是土狗,吉良是土狗,迪亚波罗是土狗,我们大家全是土狗的意思。”

 

绯红之王问:“难道就没有人不是土狗吗?”

 

皇后杀手一边盯着岸边露伴,一边漫不经心地说:“皇上,臣妾不知道啊。”

 

“但是——我所看到的人类命运呐,全掌握在愚人手里。”绯红之王说。

 

 

 

迪亚波罗原以为自己最多也就能在吉良吉影家里蹲上十天半个月的;然而秋去冬来,雪化了花开,转眼间大半年过去到夏,迪亚波罗仍然滞留在这里。

 

他抱着开到最大档的电风扇坐在吉良屋敷廊下,回想起年初的时候照片老爹撺掇着他给吉良吉影过了33周岁生日,几口庆生酒喝到迪亚波罗酒精中毒;而如果比照原来那个世界的年份来算,迪亚波罗在这个夏天也将迎来不知第几回的32周岁生日了。年岁既这样相近,又相差这样多,让他不禁感觉有点儿奇妙。

 

迪亚波罗出神地思考着,一点儿也没有察觉到那粉红色带斑点的长发是何时被卷进怀中电扇里的。

 

“噗滋滋滋滋滋滋滋滋————”

 

“啊啊啊嗷嗷嗷咦唔呃————!??”

 

 

 

迪亚波罗觉得今天的吉良吉影看上去怪怪的。进门脱鞋的时候、动作竟然非常笨拙;平常晚饭明明都是自己做的,再不济也会吃一个特定的牌子的三明治,今天却买了便利店的牛肉饭来吃;睡前体操本来一共有十二节,今天做到八节就钻进被子里去了;本来早就习惯了,无论是多么惨烈的场景都可以直面,今天却被迪亚波罗头皮被扯掉的尸体吓到。

 

而且躺在被子里竟然破天荒的睡不着,翻来覆去的。

 

迪亚波罗叹了口气,隔着扇拉门问他:“怎么回事?”

 

有好一会儿,只听得到蝉在树上瞎吼的声音。

 

吉良吉影小声说:“在这个杜王町,还存在着别的替身使者。”

 

迪亚波罗又叹了口气说:“替身使者有什么稀奇。我以前让我一个下属使替身叼着箭上街去随便戳人,很容易就搞出一打替身使者。”

 

吉良吉影的情绪变得有点激烈:“听你鬼扯!我午休的时候把‘女朋友’放在装三明治的纸袋里,叫一个学生拿走打开了!他是个替身使者……我只有一直追到他的学校里去,把他炸得灰飞烟灭。这都不重要,问题是他还有很难对付的‘伙伴’,他们会来找我的!”

 

“那你打算怎么办,逃离杜王町吗?”

 

“不行!不行!我不可以离开杜王町!”

 

“……”

 

吉良吉影突然发现迪亚波罗不知何时进来了。

 

门没有动过,他用了绯红之王。

 

吉良吉影正要把皇后杀手叫出来,迪亚波罗就隔着被子一把抱住了他。用的力气并不是很大,些微的暖意透过薄被传了过来。

 

“不要动,睡觉。”迪亚波罗小声说。

 

吉良吉影在黑暗中看见迪亚波罗的眉眼。那真是极好看的。

 

“大热天的……”吉良嘟囔着,可这时候他的睡意好像回来一点了,一时有很多事情都忘记计较。

 

“我很快就会变得冰凉。”迪亚波罗呢喃着。

 

 

 

99年6月24日

 

9:46 a.m. 在浴缸溺毙。

 

14:15 p.m. 头发卷进电风扇,扯下头皮,失血过多而死。*好疼!

 

23:29 p.m. 突发性心肌梗死。*吉影惹麻烦了。

 

99年6月25日

 

7:12 a.m. 死于皇后杀手羞涩(划掉)的爆破。

 

11:53 a.m. 被树枝插死。*心好痛!好难过!

 

15:47 p.m. 偷吃羊羹噎死。*好吃。

 

20:09 p.m. 肾衰竭。

 

23:36 p.m. 踩到肥皂滑倒,头撞洗手台。

 

99年6月26日

 

3:19 a.m. 踩到肥皂滑倒,头撞浴缸。

 

10:43 a.m. 吉广扎我————————————

 

19:59 p.m. 台灯漏电。*该换了。

 

99年6月27日

 

8:26 a.m. 莫名其妙的坠落物。*飞机冰?

 

10:06 a.m. 中暑。*天气好热!

 

16:43 p.m. 躲进冰箱冻死。

 

21:18 p.m. 打屁股。*我发誓再也不打冰箱的主意。

 

99年6月28日

 

2:23 a.m. 被旧钉子扎穿了脚,破伤风而死。

 

14:20 p.m. 心脏麻痹。

 

99年6月29日

 

9:59 a.m. 塑料袋套头窒息 。

 

12:53 a.m. 车祸。*红色卡车。

 

13:19 p.m. 车祸。*黄色轿车。

 

13:22p.m. 车祸。*蓝色面包车。

 

13:31 p.m. 车祸。*跑了,不知道什么车。

 

14:52 p.m. 高空抛掷物击中头部。*是花盆。

 

15:11 p.m. 车祸。*黑色轿车。

 

吉影不会再回来这里,他的身份已暴露,我终于可以离开了。想跟他道别*要是看到这一行吉影绝对会气死,格式!格式!

 

 

 

“……这个本子真奇怪。”空条承太郎说。

 

“理解不能、理解不能。”虹村亿泰说。

 

“那就带走吧,说不定能从上面发现一些蛛丝马迹。”广濑康一说。

 

东方仗助随手就把这本“死亡笔记”揣进了兜里,然后大家就被照片的事情吸引了注意力;谁也没有发现不知什么时候,这个本子就从东方仗助兜里消失了。

 

 

 

迪亚波罗拿不住东西。他会遭污水浸泡、烈火焚烧、刀劈斧砍、泥土掩埋、冲击碾压,能承受住这些的东西还会被人摸走;除了一身衣服之外,迪亚波罗什么也带不来,什么都带不走。

 

迪亚波罗知道吉良吉影的一切,他总有办法知道。可他没法去找吉良吉影了,就连远远地看一眼都不行;迪亚波罗不能让吉良吉影发现他什么都知道,那个龟毛到爆炸的人已经处在很艰难的境地。

 

吉良吉影的命运不止于此,他的故事还没有讲完,迪亚波罗想。吉良吉影也必须要尝尽自己种下的苦果,就像擅长跳过过程直接抵达结果的迪亚波罗最终会落得沦陷在永远没有结果的过程中这样的下场一样,就像想要超越人类的家伙最终在阳光底下消失殆尽一样,就像几乎就要成为地球主宰的远古生物最终被地球扔到了宇宙当中一样。

 

所以迪亚波罗只能回到第一次见到吉良吉影的那个阴暗巷子的角落,慢慢把那个好看的笔记本放下,然后就不再回头。

 

他想离开杜王町,想去意大利——这趟旅程很有可能会变成一次意外横生、说走就走的环球漂流——可迪亚波罗知道那里大概会有那么一家酒吧,里头有一个粉红色头发的姑娘——当然,其他的颜色也不是没有可能——会唱他最喜欢听的摇滚,民谣与爵士;兴许还能从广播电台中听见她的歌。她的形貌可以变化,她的名字或许改换,她的人生可能完全不同;但是她的声音铭刻在迪亚波罗的骨血之中,他不会忘记,也不能忘记。

 

迪亚波罗有时会想去抱抱她,有时却只想狠狠把她掐死。他会禁不住一边凝神谛听,一边这样想着:姑娘活蹦乱跳的是比死气沉沉的好,但还是塞进土里上面立块墓碑的最好。

 

再过上几年,那种就像狂欢一样的加速就又会开始,迪亚波罗会再次被时间的狂潮带走;也许还会遇见吉良吉影,也许不会。

 

 

 

迪亚波罗从停尸房的地板上爬起来。得重新向吉良吉影做一下自我介绍,他迷迷糊糊地想着,用力吸了一下鼻子,到底还是没有忍住。

 

眼泪簌簌地落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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